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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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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大的表演棚还在搭建中,不过供杂技团里人生活居住的一溜小棚子丶小帐篷已经搭好。

许东牵着自己「儿子」良良的手,跟着走到中间一处白顶棚子前。

棚子四周裹着厚厚的塑料板,门口还挂着一个毯帘。

此时还是夏天,日头正高,这种居所看得就让人内心燥热烦闷。

许东一边掀着自己衣领子一边催促道:「能不能麻利点,别耽搁我时间!」

年轻女人警了他一眼,说道:「收头骤子收头牛都得先摸摸瞧瞧呢,何况是收人?」

许东瞪向她,质问道:「你这是什麽意思。」

「意思是,我们得看看这孩子有没有病,身上有没有残疾,要不然就算收了也不好找下家。」

「我儿子打小就没怎麽生过病,健康得很!」

「呵呵。」年轻女人捂嘴笑了笑,「你说了可不算,进来坐坐吧,外头热,里头凉快。」

说着,女人就将毯帘掀开,当即就有一股凉气透出,不仅驱散了暑热,还让人情不自禁打了个冷颤。

许东怀疑,里头可能放了冰块。

「你进不进来?」女人又催促了一声。

许东深吸一口气,牵着良良的手走了进去。

棚子内空间并不大,两侧摆了一张椅子一张床。

中间区域则是一口水缸,水缸上有一个身穿白袍头戴高帽双手持灯笼的塑像。

乍一看,还以为是个活人,许东进来时就被吓了一跳。

良良则畏缩地往后退,躲在自己爸爸身后,双手抓着许东的裤腿。

「这是什麽东西?」许东问道,

女人理所当然道:「多稀罕呐,哪行没个自己拜的东西?」

老婆婆在椅子上坐下,手里不知什麽时候端着一个老式瓷碗,瓷碗上有好几处破口,里头装着清水。

女人弯下腰,抓住良良。

「不,我不,我不。」良良哀求地看着自己爸爸。

许东眼里流露出挣扎,却还是没低头看,站在那里没动。

女人把男孩拽离了男人,拉到了老婆婆面前。

老婆婆伸手,摸上良良的脸颊。

被这一摸,小男孩马上不闹腾了,眼皮低垂,但安静的表象下,是身体不停地在颤抖。

老婆婆先用食指点了一下小男孩的眉心,然后将食指伸入碗内清水中,随即,碗内的水呈现出淡淡的黑色。

女人看着这色泽,微微皱眉,显然对这成色很不满意。

不过,她还是从口袋里掏出钱,数了后递给许东:「就这麽多了,爱要不要。」

许东将钱接过来,数都不数直接塞入口袋里,转身快步离开。

良良身上的颤抖,更剧烈了。

老婆婆继续保持着端碗的姿势,一动不动。

这时,毯帘被掀开一角,一个男人探头问道:「柔姐,饭已经买回来了,大家都等着你开饭呢被称呼为「柔姐」的女人猛地一扭头,对男人骂道:「吃吃吃,供品都没准备好呢,你们就知道吃!」

「刚刚不是刚收了一个——

柔姐推了一把良良,冷哼道:「成色太差了,一个没人要的孩子。」

许东一路往外走,走到马路边的小店,进去要了一包烟,站在店门口,抽出一根点上,第一口就被呛到,然后蹲下来开始乾呕,

想像中的那种报复快感,并未出现,反倒是自己心里一下子变得空落落的,眼眶也随之湿润。

「啪。啪!」

他用力抽了自己俩嘴巴子,把脸抽得通红。

「许东啊许东,你怎麽就这麽贱,又不是你的种,你有什麽不舍得的?」

他原本有一个令人羡慕的美好生活。

毕业后分配进了一个效益很好的单位,福利待遇都很不错;娶了一个知性美丽的妻子,后来二人还有了一个可爱的儿子。

那时候,他真心觉得老天待自己不薄。

可后来,他才发现自己活成了一个笑话。

先是妻子以感情不和作为理由与自己离了婚,自己虽然不理解,也苦苦挽留过,最终也只能无奈接受。

好在,他争取到了儿子的抚养权。

为此,他还对前妻抱有一些感激。

直到有一天,关于前妻的风言风语传到了自己耳朵里,他起初不信,但后来打听到的结果让他发现,原来自己妻子在上学时就和人家在一起了,严格意义上来说,他反倒是成了那个第三者。

他去过那所学校,见到了那个已退休的老教授陈德良,只一眼,他就确认良良是对方的儿子。

以前他倒没觉得儿子和自己长得不像,或许儿子更像妈妈一些,但当嫌疑人物出现后,这一对比,就由不得他不信了。

原来,这些年以来,自己不仅在帮别人养老婆,还在帮别人养儿子。

原本疼爱的儿子,每看一眼,就觉得是对自己的一种嘲笑,对自己自尊的一种践踏。

尤其是儿子的名字里有个「良」字,小名叫「良良」,是自己妻子取的,是那老男人名字里的一个字。

他的世界,塌了。

可是,当把孩子卖出去后,他心里又很难受,耳朵里隐约还能听到儿子在喊自己「爸爸」的声音。

蹲在地上的他,侧过脸,看见小店外摆桌上的一众玩具里,有一个红色的小汽车。

此刻,内心有无数声音在对自己进行鄙夷和漫骂,骂自己不争气,骂自己窝囊,骂自己活该,

骂自己是个废物。

但他还是站起身,将玩具小车拿起,走到柜台前,问老板这个多少钱后,拿出自己的钱包,付帐。

然后,他拿着玩具,开始往回走。

他不断做着深呼吸,表情很痛苦,只能不断重复「就算养条狗,养了这麽久也有感情了」。

可以把孩子丢他妈妈那儿,丢那老男人那儿,甚至丢福利院,但还是不该卖了。

一念至此,他开始跑起来,而且越跑越快,

与此同时,白色棚子内。

老婆婆手里端着的那只碗里,原本只有淡淡黑色的水,正逐渐变得浓郁。

柔姐注意到了,长舒一口气。

「这样看来,成色虽然只是正常的一半,但也能说得过去。」

老婆婆端着碗站起身,走到水缸前,将碗里的黑水倒进去。

塑像的样子,仿佛又鲜活了一点。

老婆婆脸上,露出了笑容,嘴角两侧的聋皮,勉强向上抬了抬。

柔姐则双手合什,对着塑像拜了三拜。

然后,她走出棚子来到外面,看见那个男人手里拿着一个玩具跑了过来。

「钱还你们,孩子给我,钱你数数,我没动过!

许东将口袋里先前揣进去的钱,全部拿出来。

柔姐摇头。

「孩子给我,我再给你加点钱,我不卖了,孩子给我!」

柔姐继续摇头。

「我他妈不卖了!」

许东想往里头闯。

下一刻,柔姐一只手抓住他脖子,再顺势提膝。

「砰!」

许东捂着小腹,跪伏在地,嘴巴张大,他没想到,这个年轻的女孩,下手能这麽重。

「孩子给我—我加钱—你们收孩子—.不也是为了——为了赚钱·..」

「赚钱?呵。」

柔姐笑了,然后一记手刀,砍在许东后脖颈处。

许东双眼一翻白,晕了过去。

两个杂技团的人走了过来,指了指地上的许东:「柔姐,前面就有个水库,晚上我们给他处理掉?」

「处理个屁,找个笼子关起来,等离开金陵往北时,给他卖黑煤窑去,他得活着,要不然刚收的那孩子就没用了。

以后这孩子,还是得我们自己收,要不然总来莫名其妙的。

明天演出时,你们自己盯紧点,找那种有爸爸妈妈一起陪同来看表演的小孩子。

对了,宣传车开出去了没有?」

「还没,在吃饭呢。」

「让他们在车上吃,现在就给我宣传去,多去幼儿园附近的居民区,喇叭给我开大点!「

「余家杂技团即将为您奉上精彩的节目表演,有可爱的小矮人,有漂亮的美人鱼-—-小朋友们,快叫你们的爸爸妈妈明天带你们来西郊广场来看吧!」

谭文彬摇下计程车窗,看向迎面驶来的面包车,面包车顶有一个大喇叭,两侧贴着各种表演海报。

「小远哥,是不是就是这家?还叫余家杂技团。」

李追远点点头:「应该就是了吧。」

谭文彬对前面开车的计程车司机问道:「师傅,西郊广场你认识不?「

「认识的,我家就住这附近,你们是来看杂技的麽,明天才开始呢,早上出车时我看见他们还在搭棚子。」

「那家杂技团的人多不?」

「看着不少,光卡车就有好几辆,呵呵,明天周末,幼儿园放假,我打算带我家小孩去看表演「师傅,还是别去了,那里人多,容易出意外。」顿了顿,谭文彬又补了句,「对孩子不安全。」

「我家孩子聪明机灵,没事的,他不跟陌生人讲话,骗都骗不到的。」

李追远淡淡道:「没有骗不走的小孩。」

司机马上反驳道:「我家孩子真不一样,我们从小就教他的,让他别和陌生人说话,别拿陌生人给的东西,不像其他家孩子,傻乎乎的。」

李追远没再接话,他觉得这个司机才是傻乎乎的。

李追远曾专门研究了解过很多小孩,得出的结论是:这个世上,基本不存在骗不到的小孩。

而那些喜欢洋洋得意丶夸赞自家孩子聪明不会被陌生人骗走的父母,往往是真的可笑愚蠢。

最重要的是,很多时候人贩子压根都不需要骗。

一个成年人想控制住一个小孩子实在是太简单了,一条手臂夹住孩子身体,另一只手捂住孩子嘴,抱起来就走,孩子根本就反抗不了也发不出声音,且姿势看起来就跟正常抱孩子差不多。

就算个别孩子挣扎厉害些哭声发出来了,人贩子接几句「乖别闹,听话,下次再给你买玩具」,路人看见了也不会觉得是在拐儿童。

目的地到了,所谓的西郊广场,其实就是一小块硬化地,外带附近的一大片荒地,这里原本应该是有规划的,但不知道什麽原因停滞了。

所以,一般有什麽大活动,庙会丶表演团什麽的,都会在这里举行。

「小远哥,就在那里。」

前方有一处地方正在搭棚子,用大海报纸做的门牌已经先立起来了。

「彬彬哥,我们去吃饭吧。」

「好,先吃饭,顺便——」谭文彬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后头那辆计程车里,传来了争吵声,「,阿友怎麽还没下车?」

李追远听力好,回答道:「他出门时钱没带够。」

同安镇位于金陵郊区,从学校打车到这里来,路程还是挺远的,车费自然不低。

林书友出门时只顾着小心翼翼,带上了自己的画脸颜料和戏服,唯独忘记给自己兜里多塞点钱,他也没想到会坐这麽久的车。

「小远哥?」

「你去吧。」

谭文彬走到那台计程车旁,打断了师傅愤怒的声音:「还差多少钱?这些够不够。」

「够了,我给你找。」

「别找了,消消气。」

「那谢谢了,小伙子,他你朋友?」

「嗯,我们一起出来的。」

师傅闻言回头看向林书友,语气也缓和了些:「你早叫你朋友过来不就结了嘛。」

谭文彬说道:「我这朋友脸皮薄。」

林书友下了车,面对谭文彬时,脸上既有庆幸又有窘迫。

「大哥,谢谢你———.」

「好了,多大点事。」

谭文彬对林书友的表情很满意,他先前没让司机找钱不是因为他故意摆阔装大方,其实这小费是掏给林书友的。

「大哥,你们现在—.」

「我们现在去吃饭,走,一起。」

「一起?」

「还藏什麽藏,我小远哥都看见你了。」

「那他不会让我走吧?」

「你有钱打车回去麽?」

「没,没有—.」

「打车费挺贵的,分车走不划算,那你就等着和我们一起回吧。」

「真的麽,大哥?」

「给你纠正一下吧,以后私下里叫我大哥没事,在我小远哥面前你就喊我彬彬,至于对小远哥,你就跟我一样叫吧。」

「好的,彬彬哥。」

谭文彬楼住林书友肩膀,带着他向李追远走去,

「小远哥.」隔着还有段距离时,林书友就先抬起手打招呼。

李追远看了他一眼,没回应,转身走向马路边的一家面馆。

坐下来,要了三碗面。

谭文彬和林书友也走进了店,坐在李追远面前。

林书友有些尴尬地开口道:「小远哥,除魔卫道,也是我的责任。」

李追远自筷筒里拿出三双筷子,发现有些脏,就递给林书友:「去洗洗。」

「好!」林书友舒了口气,拿起筷子走向洗碗池,回来后,脸上也浮现出笑意。

三碗面被端上来了。

李追远说道:「这次邪崇来头有点大,我们三个人需要团结合作,才能活着回学校。」

「明白。」林书友用力点头,眼里流露出兴奋,「我们官将首,不会怕邪祟的来头。」

林书友之前请下来过的「白鹤童子」,在神话叙述里应该是南极仙翁的弟子,至于增损二将,

则是地藏王菩萨收服的两位鬼王。

理论上来说,余婆婆这种东西再厉害,在们面前,也是不够看的,甚至都不够资格上餐桌。

可问题是,神是神,人是人,你请下来的神能有多厉害还是取决于你这个人。

李追远:「要学会惜身,才能可持续地除魔卫道。」

林书友:「小远哥说的是。」

谭文彬捅了一下林书友胳膊,对李追远道:「放心吧小远哥,阿友明白的,我们俩都会听你吩咐。」

「对对对,我会听指挥。」

李追远:「吃面吧。」

吃完面,三人又回到西郊广场上。

表演棚已经搭建了一大半,傍晚应该就能完工,这会儿,在表演棚外围,有一排小帐篷,一些可单独列出的小场子表演已经开始了。

比如什麽「砸罐子」「套圈」「打气球」「花瓶姑娘」「美女与蟒蛇谈恋爱」——」」

这些项目,都是杂技团自带的,每个棚子都需要单独收门票,倒是不贵,普通孩子零花钱也能买得起。

本地的一些小商贩,也在此时凑了过来,顺着杂技团的节目帐篷摆开,目前已经有种小庙会的感觉了。

「玩玩吧,融入一下,注意观察。」

说完,李追远脸上浮现出他这个年龄段孩子该有的天真活泼。

三人先来到砸罐子的摊位前,一排饮料罐堆叠在那里,拿篮球砸,旁边有个海报规则,砸中多少个分别对应哪几种奖项。

一般来说,最下层的罐子里应该装的是沙子,也可能灌入了水泥。

谭文彬花钱,买了三次机会。

第一次是李追远来,李追远很随意地将篮球丢出,只砸倒两个罐子。

轮到谭文彬时,他发力很猛,但最下层还有几个罐子没倒。

最后是林书友,他的篮球丢出去时是带旋的,落在罐堆前,将所有罐子转翻。

他赢得了一个很大的兔娃娃,他像献宝一样,将兔娃娃递给李追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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