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7章(1 / 2)
第437章
「给孙女提亲。」
「对。」
「女方到男方家里提亲?」
「呵呵,不行麽?」
「挺少见的,一般规矩不都是男方先去女方家提亲麽?」
「一般规矩是定在门当户对上的,按当地风俗习惯走就是,但这各行各业的市面上,总逃不脱一个道理:
好东西,那都是得靠抢的。
要真是自古以来都讲个矜持,那也就不会有那麽多榜下捉婿的故事了。」
「哈哈哈,道长你这话说的,榜下捉婿都来了,怎麽,合着你看中的孙女婿还真是位状元郎?」
「嘿嘿嘿。」
孙远清很是受用地又摸起了山羊须,无它,还真是。
虽说省状元身份无法与那位的真实身份比,可好歹也是沾了些文曲星的清贵气。
撩写几笔进门派祖志,先人们泉下有知也是高兴的。
毕竟先人们又不知道当下的高考状元与他们那会儿的状元郎之间,具体有什麽区别。
当孙远清把自己的意图告诉韩树庭时,韩树庭觉得他在痴人说梦。
孙道长本人也晓得这事儿的难度有多大,但万一呢?
有枣没枣打三竿,就算自己提亲失败,以龙王门庭之尊,又不可能宣扬出去影响自家孙女们的清誉。
计程车过了四安镇,继续向北行驶。
孙远清在车上开始换衣服,梳头发丶理长须。
计程车司机只是开车愣了会儿神的功夫,再通过后视镜往后看,自个儿都愣了一下。
原先拉的一个道袍邋遢的老道士,怎麽着忽然变得贵不可言丶仙风道骨?
「道……道长?」
「何事?」
「没……没事。」
「嗯。」
孙道长闭目养身。
过了会儿,计程车司机又忍不住开口问道:
「道长,能请您帮我算一算命麽?」
「算哪方面?」
「运势吧。」
「运势,无非两句话。」
「哪两句话?」
「一句是先看己再看天;一句是先看天再看己。」
「道长您这说得不等于没说麽?」
「你悟了。」
「我……」
「换一身衣裳,你就觉得我道行高了,见了兔子你就撒鹰了。这其实和河里放生,寺庙道观里供牌灯,没什麽区别,舍利而求利,舍本逐末也。
正道修身,当塑真我。」
「您这是越说越玄奥了,我听不懂了。」
「真我二字,一是真,二是我。
就拿你举例,接我时,有表不打,开一口价,恰如有道不守,入歧路,非真也。
我衣服一换,形象一改,你态度转变,由你改您,非我也。
俗世红尘皆为凡人,能得运者,自古寥寥,可非真我者,纵使有运,亦无可眷之基。
说不得你同行里,会有那种,正常打表,与人方便,真我自持者,因拉了一位客人,已收获姻缘丶家宅丶子息,顺遂长宁。」
「道长,我听懂了。」
「嗯。」
「您这是眼瞅着快要到地方了,想砍价了是吧?」
孙道长结了车费,在史家桥下了车。
计程车司机告诉他,再往前面走一小段丶拐入右侧村道就是思源村。
孙道长没急着进村,而是在桥边盘膝坐下,面前摆起一张八卦布,布中立道祖,左点香烛,右置铜钱,口念经文,开始祈福。
拜访人家,得有拜访人家的规矩。
人格是平等的,但生命是自己的。
你当然可以大大咧咧地直接上门,不拘小节地推开院门,再洒脱一挥道袖呼喊一声「贫道来访,速速开门迎接」。
那接下来,你要是躺着被抬出去,也别喊冤。
甚至不光是自己躺,阖族或者全派,也得跟着你一起躺下来休息。
这祈福经文,一念就是很久。
孙道长脸上没丝毫不耐,继续维系空灵入定。
「妈,你看那边桥上。」
李菊香顺着女儿翠翠的指引,扭过头,看向坐在那里的孙道长。
正因为自己家是做这一行生意的,所以李菊香更懂得一点深浅,她自个儿没道行,甚至离了她妈她都不算入门,但至少能察觉出,眼前这位道长,怕是位真有道行的。
李菊香停下车,示意后座上的翠翠下来。
翠翠今日没上学,而是被学校选拔,送去市里参加奥数竞赛了。
接到女儿后,女儿说题目好难,她会做的不多,可能就只能拿个三等安慰奖,和远侯哥哥当初比起来,实在是差远了。
李菊香安慰了一路。
其实翠翠上学已经很有天赋了,作为跳级生还能通过校内选拔去参加竞赛。
李菊香安慰女儿的方法也很简单:
「翠翠,这不怪你,是你妈脑子拖了你的后腿,你远侯哥哥的妈妈也就是你兰侯阿姨,当初就比妈妈聪明得多得多。」
孙道长缓缓睁开眼,瞧见了站在自己面前的妇人。
只一眼,孙道长就目光一沉,这妇人命硬之气,虽得化解,却刻痕严重,非大能者无法改之,且改之似也无意义。
「道长,你算一卦要多少钱?」
「贫道不收钱。」
「那你帮我女儿算一下吧。」
「好。」
孙道长看向被妇人推到跟前的小女孩。
「嘶……」
孙道长倒吸一口凉气。
而后又立刻生疑,纳罕道:
「生辰八字给我。」
李菊香马上报出。
孙道长又示意翠翠将掌心摊开。
翠翠听话照做。
孙道长的目光落在翠翠手镯上,眼角当即抽了抽。
到底是哪位大家,在帮她压命?
「你女儿,不用算。」
「这……」李菊香伸手摸口袋准备拿钱,「道长,您说个数。」
「是真的不用算,命里无时莫强求,命里有时终须有。」
李菊香面露不解。
翠翠:「道长,意思是我命里有麽?」
孙道长抚须而笑:「你很聪慧。」
若非瞧见那镯子,孙道长下一句大概会是:可愿拜贫道为师?
命格奇异者入玄门,夭折者多,但获奇效者亦不少。
主要,还是看本人是否有慧根,这女娃子,有。
「请问,你们是住在这附近麽?」
李菊香:「是的,道长,我们就住那边,思源村。」
孙道长张口,欲言又止。
他大概猜出,这镯子是哪家人所赠的了。
也就只有那家,能做出如此豪奢之举。
他本想托对方带个话,可又怕因此唐突,故而按下,重新闭上眼,继续诵经祈福。
翠翠打开书包,把参加竞赛时学校发的小面包和牛奶取出来,放在了道长的八卦布上。
孙道长:「福生无量天尊。」
翠翠重新坐上车,和自己妈妈离开了。
进入村道后,翠翠开口道:「妈,我们这次带队的徐老师,好像对你有意思唉。」
「小孩子家家的,不许瞎说。」
「我都看出来了。」
李菊香也感受到了,她每次因翠翠的事去学校时,无论在哪间办公室,那位徐老师都会出现,哪怕他当时在上课,也会让学生们先行自习,然后端着个水杯假装无意间路过。
都是成年人,彼此有什麽心思,都心知肚明。
再者,徐老师还托村里人来问过口风了,只不过被回绝了。
不过,后来徐老师又继续托人过来,说的是他是个老师,不相信封建迷信那套糟粕。
他信不信,李菊香不在乎,她压根就没想再婚的念头。
「妈,徐老师人可以的,好像是以前父母身体不好,他工资还得供弟弟妹妹上学,所以才一直没结婚。」
「翠翠,你就这麽想把你妈给推销出去?」
「妈,你不也想帮你妈给推销出去麽?」
路过三江大爷家前面的村道时,李菊香看见远处坝子上支起牌桌正在打牌的众人,其中一个还是自己的母亲。
「妈,我待会儿想来找阿璃姐姐,我这次考试不会的题我都抄录下来了,让阿璃姐姐答给我看。」
「这些题,阿璃会做?」
「会啊,嘻嘻,阿璃姐姐可不光教我画画呢,我奥数题还是阿璃姐姐教我的,她可厉害了呢。」
「她……好像没上过学吧?」
「远侯哥哥也没上多久学,就『嗖』的一声,成大学生了。」
「唉,她要是会说话,性格也不那麽孤僻,那该多好,真可惜。」
「阿璃姐姐会说话的。」
「她会说话?会和你说话麽?」
「没有,但很多时候我能懂阿璃姐姐的一些意思,远侯哥哥更厉害,他和阿璃姐姐能靠目光进行交流。」
李菊香有点憋不住想笑,随即又化作艳羡与温暖。
「听你奶奶说,三江大爷一直想和柳奶奶对彩礼杀价。你奶奶说,三江大爷在这事上简直莫名其妙的,她们牌桌上仨姊妹,早就清楚『柳家姐姐』压根不可能差钱了,就你三江大爷天天住这麽近,始终没能瞧明白,陷在迷糊里。」
牌桌上。
刘金霞刚分享了石港中学那位老师托人上门探口风的事。
花婆子:「有生病的爹妈要照顾丶还要供弟弟妹妹?这种条件,还要考虑?躲都来不及哦!」
刘金霞:「爹妈都伺候走了,弟弟进了供电局上班,妹妹在小学当老师了,现在他没负担了。」
王莲:「那还可以啊,而且也是个有责任有担当的。」
花婆子:「的确。」
刘金霞:「香侯自个儿不愿意,有啥办法?」
花婆子:「这好办。」
刘金霞:「咋办?」
花婆子:「你先给她打个样呗。」
刘金霞:「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一圈打完,又轮到柳玉梅轮空。
柳玉梅端起茶杯,瞥了一眼西南方向,默默喝了口茶,随即指尖在杯壁上轻轻一弹。
史家桥上,孙道长右手侧的铜钱,忽地一颤。
孙道长当即喜不自禁地起身,先把家伙事收拾好,再将拜帖取出,双手持着,向思源村走去。
进了村道,孙道长目光环视,定格在了那片普通人肉眼无法瞧见的丶逆时节熠熠生辉的桃林上。
柳家老夫人就算不住在那里,那里也该是老夫人临时行辕的门子。
事实上,柳玉梅的敲击,给了孙远清方向指引,孙远清通过铜钱,能大概清楚柳玉梅所在的方位。
但,谁叫孙远清懂礼数呢!
走到大胡子家前,孙道长停下脚步,重新整理起道袍,并藉机深呼吸调理气息。
一切就绪后,他沿着坝边,走入。
刚上坝子,就与婴儿床内的笨笨,一老一婴,隔空对视。
笨笨:「唔……」
孙道长:「咦……」
笨笨瞧出了老道士身上颜色很深。
孙道长看出了这孩子几乎溢出的福运。
这福运,几乎浓郁到一个夸张阶段,说句不好听的,就算给这娃儿往这屋里一丢,再给屋点把火,这娃儿怕是也能毫发无伤地从屋里爬出来。
不过,在这里,遇到什麽稀奇的事,碰见怎样特殊的娃,都很正常。
因为李追远一早上就带着阿璃去石港镇看电影去了,所以名义上打着陪少爷小姐逗闷儿的笨笨,获得了难得的一假。
能在白天,坐在婴儿床里,看着蓝天与桃林,而不是缩在床底,笨笨很珍惜。
孙道长指了指桃林。
笨笨摇头。
孙道长会意,没进桃林。
笨笨有些意外,这还是他第一次把人给成功劝下来。
孙道长双手持拜帖,面朝桃林,先行礼,再双手一送,拜帖飞入桃林深处。
清安正在与苏洛喝茶。
一封拜帖,稳稳地落在了他的茶几上。
清安握着茶杯的手,伸出小拇指,指向外头:
「呵,又是一个把我当门房的。」
苏洛起身倒茶,道:「这次这个,还挺有规矩。」
清安打开拜帖,边喝茶边扫了一眼。
看到最后,清安笑了。
「呵呵呵……」
苏洛不明所以。
「去,告诉他,拜帖收下了,让他自行前往那里去拜见。」
苏洛问道:
「这次不用拖进来抽一顿了?」
清安摇摇头:
「抽来抽去的,我也腻了,再说了,这次,有人会比咱们,更想抽他。」
苏洛起身离开,很快,他就回来,回禀道:
「我让莺莺去给他带路了。」
……
一头死倒,正在给自己带路。
孙道长对此,倒是不觉得惊讶。
江湖上,一直有某种传言,那就是龙王秦和龙王柳,对自家祖宅的邪祟,镇压方式与其它龙王门庭和大势力有着区别。
而这种区别,指的就是……
孙道长被带到了李三江家。
秦叔出门送货去了,刘姨去收信笺。
柳玉梅本意没让对方在那桥边等这麽久,但她身边恰好没有能跑腿的。
示意仨老姊妹们先打,自个儿累了,要歇歇,柳玉梅站起身。
孙道长瞧见柳玉梅后,正欲庄重行礼,却被柳玉梅以目光「抬起」。
孙远清当即明悟,这是白龙鱼服。
道家人对入世出世也是熟稔的,当即上前念起道号,说自己上门来讨碗水喝。
柳玉梅指了指厨房,示意他自去。
随即,柳玉梅走入厅屋,身形走动间,留下阵阵波纹。
孙道长身上也出现些许波纹,俯身一拜后,跟着进了厅屋。
在刘金霞她们眼里,柳家姐姐是走进东屋休息了,那道士去厨房找水喝了后就此离开。
实则,二人现在已经来到二楼露台。
秋日的午后,自带独有的风貌,太阳收敛了夏日的暴躁,还未对冬日交出温柔。
这个季节,无论是在坝子上打牌还是在露台上吹风,都是件极惬意的事。
柳玉梅在阿璃的那张藤椅上坐下,孙远清先向柳家老夫人正式行礼,而后发自内心地感慨道:
「来时心中忐忑,不敢抱有过多奢望,如今能得您接见,真感如梦似幻。」
柳玉梅:「你家门派先辈,为江湖公义挺身而出繁多,与秦家丶柳家都有旧,咱们彼此,也算是世交了。」
这算是极高的肯定了,老夫人是真给面子,抬自家传承身价。
事实上,龙王令下,响应者众,尤其是龙王秦与龙王柳的口碑更是摆在那里,纵使有难,无论是秦家人还是柳家人,都会决意断后,绝不会把跟随者抛前面肉垫。
孙道长:「不敢当,不敢当,您这是折煞我了。」
柳玉梅:「又不是对你说的,你有什麽资格给自家先辈推脱?」
孙道长:「能得您这句肯定,我派先辈,九泉之下必是畅慰开颜。」
柳玉梅:「来都来了,见也见了,那就放开点说说话,要不然怪累的。」
孙道长:「是。」
柳玉梅:「坐吧。」
孙道长看了看柳玉梅身侧空着的藤椅,他可不敢和柳老夫人并排同坐。
柳玉梅:「那边有板凳,容我托大,坐高你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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