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海内震动(万字大章)(1 / 2)
第406章 海内震动(万字大章)
「驾!驾!驾——」
渭水东去,南岸的官道上,无数民夫纷纷蹲在了地上,在他们身旁不远处则是驻足着数名身着陇右甲胃的马步兵。
他们身旁是被砍断了绳的板车,车上装着数百斤粮食。
遭受破坏的板车不是几辆,而是成百上千辆。
半个时辰前,突围的官兵沿途丢盔卸甲,好不容易追上这群民夫后,顾不得其他,直接砍了绳,抢了挽马便往东边逃去。
一千多匹挽马被抢作坐骑,溃逃的官兵骑上它们,沿着渭水向东,直接冲向了三四十里外的秦岭县。
他们之所以没有选择清水县,是因为清水县距离太远,挽马的速度不快,很容易会被后面追来的叛军追上。
事实证明他们想的没错,因为他们刚刚抢走挽马不到两刻钟,安破胡便亲率精骑追击而来,不断俘虏沿途的粮食与民夫。
「吁——」
清水县与秦岭县岔道之间,率领两千馀精骑及数千马步兵追击王式而来的安破胡勒马驻足,擦了擦脸上的血垢。
「直娘贼的,这群人马力倒是还充足—」
他骂了一声,随后分兵道:「节帅的军令是截获粮食。」
「既然如此,某亲率精骑与三千马步兵去清水截获粮食,张弘你兄弟二人亲率本部马步兵驰往秦岭,若是王式还未出逃山南西道,你们立即包围秦岭县!」
「末将领命!!」张弘是张武的大兄,与二弟张范同为别将,各领一军。
安破胡交代过后,当即兵分两路,分别向清水县及秦岭县赶去。
与此同时,上卸县的籍水战场也彻底告终,大批官兵被俘,所获甲胃军械无数。
上卦县的县令及县丞开城投降,秦州最重要的城池就此被拿下。
刘继隆没有立即进城,而是在官军留下的营垒中休息,并传唤高进达带人速速赶来上卸主持局面。
「都他娘的老实些,莫惹阿耶恼怒!」
「战场上不是骂的很凶吗?如今为何不骂了?!」
「直娘贼的—」
军营外,许多杀红眼的陇右兵卒都在嘲讽那些被俘官兵,队正与旅帅丶校尉们见到也睁只眼闭只眼。
虽说陇右军纪森严,但刚才双方还在厮杀,如今对方虽然投降,陇右这边因为同袍阵没丶负伤而恼怒的人并不在少数,只要不动手,谩骂几句不算大事。
「这猪犬的王式,开战前就把阵图和来往书信都烧了,狗杂种!!」
牙帐内丶张武一脚踢开那火盆,转身对刘继隆作揖道:
「节帅,陇右八万官军十不存一,清水和秦岭城小兵寡,不难攻取。」
「我们现在是休整后进去二县,还是直接杀过陇山,兵临安戎关?」
「你觉得呢?」刘继隆正拿着王式没有焚毁的藏书翻阅,事实证明这些世家子弟的藏书确实很多。
在王式带来的那些书中,刘继隆还看到了东汉大儒郑玄的基本注释,以及晋代版本的《三略》和《六韬》。
张武虽然在陇右治下接受过小学五年的教育,但并不在意这些藏书,他只对刘继隆的询问感兴趣。
所以面对刘继隆的询问,他略微沉思后说道:
「秦陇一体,但官军在泾原和陇州还有近三万兵马,加上此前朝廷诏令诸镇编练新军,以及王式等退走的兵马,朝廷最少能集结六万兵马来驻守安戎关。」
「我军虽有火药,但安戎关和制胜关毕竟是大关,且被高驿丶李承勋丶王式三人加筑数次,不易攻取。」
「依末将所见,当下理应拿下清水丶秦岭二县,好好治理秦州,还可以赶在入冬前种下小麦,来年五月收获。」
「此外,理应调新卒与军吏丶直白丶军医来补全秦州及三军缺额,届时大军走祁山南下,分兵攻取兴凤二州,再南下夺取东川利州,横扫巴蜀!」
张武将自己的想法都说了出来,大体与刘继隆所想相同,但细节上有些不对。
此前刘继隆并不想打兴凤二州,是因为他觉得自己若是真的和朝廷作战,恐怕无法轻取朔方和秦州,无力南下占据巴蜀。
只是一连十馀场战事,除了前期攻打朔方,因为李骥冒进丶曹茂手段稚嫩而阵没太多将士外,其馀由自己亲自指挥的战事,并未死伤太多。
刘继隆仔细算了算,此役军中阵没的战兵应该不超五千之数,负伤而短期无法参战的,应该只有五千不到。
眼下陇右还有四万老卒可参与作战,另外还有编入战兵行列的三万多州丶屯兵和两万新卒,总兵力不少于九万四千之数。
此外,负伤的五千兵卒也能留在秦州休养,等待几个月后伤愈重新入伍。
相比较下,朝廷先后调集十八万兵马围剿己方,先是在朔方折损兵马一万五,又在泾原折损三千兵马,后续秦州先后丧师近七万。
若是算上南边守城对官军造成的死伤,官军阵没三万有馀,被俘四万有馀。
十八万诸镇联军,只剩下泾原和陇州的三万,山南西道的一万六七千和东川的一万及西川的二万馀,最多不过八万。
不过东川和西川还有留驻的兵马,若是刘继隆要挥师南下,需要解决的官军应该在八万之数。
「取舆图来。」
刘继隆对张武交代,张武见状连忙命人取来舆图。
不多时舆图被两名都尉带来,二人也走入帐内与刘继隆丶张武观察起了舆图。
刘继隆手指舆图,由北向南从朔方经过陇右,最后进入剑南道。
「我军在凉州丶朔方都为新卒,后方也多为新卒,可作战的老卒仅有进入秦州的一万七千多弟兄。」
「南边可用老卒不过二万三,甚至不足二万三。」
「我们如今南下,可以立马集结陇南都督府的八千多战兵,趁势收复兴州,
凤州,甚至进取兴元府。」
「不过拿下此地后,不可直接南下进攻利州,利州易守难攻,素有「川北门户丶蜀道咽喉」的美誉,北部有摩天岭丶米仓山作为屏障。」
「除此之外,其境内又有又有剑门山丶剑门关和葭萌关等险要之地,我们没有必要选最难走的路去攻打利州。」
「我军掌握西川门户,完全可以走武州经过扶州,进入龙州。」
「龙州李福所部兵马虽说是高留下的,但李福此人我十分清楚。」
「此人对付对付流寇还行,若是遇到实力相同的对手,便会原形毕露了。」
「我猜我军大败王式,夺取西川的消息传开后,李福必然惊惧撤回东川,我军届时可以抽调东川都督府兵马,聚兵三万猛攻拿下江油关,大军挺进西川腹地,逼高退回西川。」
「只要高驿退回西川,我军可依仗马力与之在西川的平原决战,一战定乾坤!」
刘继隆说了大半,张武及两名都尉听后纷纷点头,忍不住对刘继隆作揖道:
「节帅,您怎麽说,我们就怎麽打。」
「节帅,我们要在秦州逗留多久?」
「节帅,我们不如现在就南下突袭兴凤二州,说不定能杀王铎个措手不及!」
「没错—.」
三人各抒己见,刘继隆听后抬手安抚道:
「秦州毕竟是大州,而且清水丶秦岭二县还未取下,加之还要安排驻守之人,眼下暂不可南下。」
「今日厮杀,想来你们也都饥饿困乏了。」
「派人去上邦买些肉食,让弟兄们吃顿好的,今夜好好休息。」
「是」三人见状颌首,作揖之后便退出了牙帐。
在他们走后,刘继隆也终于能好好休息了。
虽说他比常人精力强盛,但也架不住指挥三军消耗精力太多。
躺下不久后,他连晚饭都没有吃,便沉沉睡了下去。
在他沉沉睡下时,被他所击败逃离的王式才缓缓恢复了几分精神,睁开眼睛时,他已经在一辆不断移动的马车中了。
他皱眉推开窗户,但见马车左右便是官道与山岭,没有河流,不似秦州地界。
「少保,您醒了?!」
王重荣策马上前,身后跟着王重益等几名都将。
「此为何地?」王式询问几人,王重荣果断作揖道:
「眼下尚在秦州地界,但距离凤州地界仅有三十里了,最迟三天就能赶到凤州的两当县。」
「眼下我军还有六百七十二名精骑,二千四百五十六名步卒,皆乘挽马。」
王重荣将如今情况说出,王式当即便反应了过来:「你带着秦岭的兵马弃城而走了?」
「少保恕罪,末将也是迫不得已—」王重荣连忙解释。
王式见状也没有说什麽,只是叹了口气道:「可曾奏表朝廷?」
「奏表在此,尚未送出—」
王重荣递来一份奏表,王式接过查看,发现内容写的并无问题,与事实相符。
之所以没有送出,恐怕是王重荣担心自己不满这份奏表,想要修饰过程,让自己输得不那麽难堪。
「呵呵——」
王式苦笑几声,心道自己还有什麽可难堪的,随后将奏表递出:「写的不错,派人加急送往长安而去吧。」
「是!」王重荣松了口气,随后派出快马,携奏表送往长安而去。
与此同时,秦岭被张弘丶张范两兄弟率兵收复,安破胡则是率兵一路向着清水县追击。
只是杨玄冀和杨公庆所率神策军毕竟提前出发五天,因此他并未能追上神策军,只是在翌日黄昏时抵达清水县。
清水县的官兵眼见叛军兵临城下,加上安破胡扬言王式已经惨败,故此没有犹豫太久,城内一千官军便选择了投降。
自此,秦州之地尽归陇右,而消息传到上卸时,已经是籍水之战后的第五日了。
各县文册汇总于上邦,高进达也率领刘继隆留在武山丶伏羌二县的三千老卒和六百备选官吏来到了上邦。
虽说大唐各州县图籍失真严重,但秦州毕竟是大唐二十几年前才收复的州县,加上不断移民,秦州的图籍还不至于失真特别严重,用来充当参考还是可以的。
所以汇总过后,高进达便找到了刘继隆,将秦州大概情况告诉了他。
「节帅丶秦州境内有百姓二万四千九百五十七户,十二万四千七百八十五口,田地五十六万六千二百五十四亩。」
「这其中耕地仅有二十六万属于百姓,馀下三十万基本都是军将所占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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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邦县衙内,高进达恭敬汇报了上卸的人口耕地问题,刘继隆听后也道:「这些军将倒还真是贪得无厌。」
「不过现在也好,这些田地都归了我们,我们也就能好好利用起来了。」
「这十二万口百姓,加上被我们俘虏的五万多民夫,算起来便是十七万百姓了。」
「以秦州土地的产出,每人最少需要十亩地才能在交税后养活自己。」
「这样吧,你替我下令,将秦州耕地平均分给十七万馀口百姓,暂时免除秦州三年赋税。」
「除此之外,若有百姓要开垦荒田,县衙免费借粮给百姓,每开垦一亩借三石粮食。」
「调来秦州的官吏,暂时不发放职田,我军不是俘虏了近四万官军吗?」
「让这些官军开垦荒地,开垦的荒地用作职田发放。」
三言两语间,刘继隆将基调定了下来。
高进达听后,当即也琢磨道:「若是如此,以四万官军数量,应该能在来年入夏前开垦出数万亩职田,足够发放给秦州官吏。」
「不过这四万多官军在开垦职田过后,难道都要送往河西吗?」
四万多被俘官军,只要甲胃足够,张淮深可以立即将他们装备起来。
这些官军与陇右作战不行,但若是拿去对付西域的回丶葛逻禄等部落,那还真是一把利器。
对此,刘继隆倒也没有不舍,毕竟张淮深都决定出兵归他调遣了,他也不能吝啬。
「这些官兵开垦职田期间,若有人表现良好可以留下,其馀的还是押往河西吧。」
「不过为了避免他们路上暴动,便与他们定下期限,十年后准许他们返乡,
把这事也与张节帅说清楚,相信他有手段对付这群官兵。」
被俘官兵大多都是二三十岁的青壮,十年后他们虽然不再年轻,但也算壮年。
十年期限算是给他们的一个希望,但人在外乡十年,刘继隆就不相信他们能忍耐住寂寞。
只要张淮深耍些手段,这四万多青壮最少有大半人会在西域安家落户,娶妻生子。
哪怕最后还是有人要走,但那个时候的西域却平白多出了最少十几万的汉家后裔,这就足够了。
「是!」高进达颌首应下,接着说道:
「眼下我军俘获秦州粮草二十四万六千馀石,另有二十六万贯现钱,又缴获四十二万五千馀贯现钱和七万馀套甲胃军械。」
「除此之外,还有绢帛油盐酱醋茶等折色不低于三十万贯的商货,所获甚大。」
「这几日伤兵营中,虽有八十二名弟兄伤重不治,但其他弟兄都挺过来了。
」」
「节帅先后五战中,有三千二百六十七名弟兄不幸牺牲,七百二十二名残疾,剩馀伤兵三千五百一十七名。」
「军医都看过了,这些伤兵最快的一个月就能伤愈,慢些的也最多三个月。」
「若是按照此前定下的抚恤发放,此役所获—」
刘继隆闻言打断道:「缴获是缴获,抚恤是抚恤。」
「此役所获钱粮近百万贯,那便按照战后发放,四成归都护府,一成归旅帅及以上将领,馀下五成平均发给参与此役的弟兄们。」
「是。」高进达颌首应下,刘继隆见状也说道:
「此役牺牲丶残疾近四千人,可从河临渭三州募兵补上。」
「此外,调三州的州丶屯兵充入战兵,驻守驻守秦州。」
「如此过后,秦州合该有兵四万,我亲率两万老卒南下,留兵二万给你驻守秦州,能否守住?」
陇右虽有兵十万,但老卒只剩四万多,馀下六万都是新卒。
南下夺取三川,自然要比驻守秦州困难,毕竟官军在西北的主力已经被刘继隆打杀十万,只剩下王式丶李承勋手中不到三万老卒。
即便能从各镇抽调最后的老卒,也最多能凑出六方之数。
以二万兵马驻守秦州,防备最多不过六万的官军,刘继隆相信高进达能守住。
「节帅放心,某必定守住秦州!」
高进达果断作揖,刘继隆听后点头:「既然如此,那便由你调集兵马,以州屯兵和新卒替换斛斯光及秦州的老卒,集结老卒于上邦。」
「是!」高进达听后应下,随后便走出了县衙。
不多时,快马不断出城而去,而王式也在经过几日的撤离后,成功撤回了凤州,并往凤翔镇赶去。
比他更快一步的,则是他让王重荣送出的奏表。
九月二十八日,当奏表送抵长安,整个长安都陷入了恐慌与震惊之中。
急匆匆的脚步声在紫宸殿响起,李灌黑着脸走上金台,无视了百官的唱声,
直接站在金台上,承认了朝廷兵败秦州的事实。
「朝廷八万官军,除神策及河中等近万兵马,馀下尽皆没于叛军之手。」
「如今刘继隆势大难制,朕想问问诸位,刘继隆是否会进取关中?」
李灌站在金台上,虽然身影看似高大,但却隐藏不住他那不足的底气。
「陛下,臣以为,当集结西北诸镇所有兵马于制胜关丶安戎关两处。」
「此役失利,全因王式欺下瞒上,擅自出城与刘继隆作战,才导致朝廷五战五败,丢失秦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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